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切阳什姐:与命运和解

访客 2024-01-29 11:00:19 50983 抢沙发
切阳什姐:与命运和解摘要: 潮起又潮落,切阳什姐说,这11年里有许多遗憾。澎湃新闻记者 何锴 视频编辑 吴佳颖 实习生 左聿瑶 海报 周寰(24:1...
潮起又潮落,切阳什姐说,这11年里有许多遗憾。澎湃新闻记者 何锴 视频编辑 吴佳颖 实习生 左聿瑶 海报 周寰(24:19)回忆过去的11年,切阳什姐有种错位感: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时,超常发挥取得一枚奥运铜牌;自觉最有把握时,却遭遇深刻地失利——然后是漫长的低谷跋涉。

当站上递补金牌的领奖台时,她忍不住哭了,想到这十几年的路“走得太不容易”。

切阳什姐:与命运和解

那是2023年10月4日晚,杭州亚运会为她举行了一场奥运金牌补递仪式,在现场几万名观众的见证下,33岁的切阳什姐接过自己22岁时比赛取得的奖牌。

2012年伦敦奥运会女子20公里竞走项目,前两名的运动员相继被查出兴奋剂违规,获得铜牌的中国运动员切阳什姐在此后递补成为冠军。

切阳什姐(右一)此前在伦敦奥运拿到铜牌。

潮起又潮落,切阳什姐说,这11年里有许多遗憾,“真的觉得一切都好晚了。”对她而言,这枚金牌对家乡青海的体育事业意义更大:这是青海的第一枚奥运金牌,这束光打到高原后,也许会有更多机会到来。

切阳什姐是牧区的女孩,从小在山间奔跑,放牛放羊。她说如果没有参加比赛、成为运动员,也许她现在会在牧区,“那种生活我也很喜欢”。

命运选中了她,她也逐渐与命运和解。接受我们采访时,她正在为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资格赛备战,这一次,她想放下杂念,为自己而战。

“35公里是最后一次了”

澎湃新闻:亚运会上正式补递奥运金牌后到现在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?

切阳什姐:基本是没有怎么休息,各种演讲各种活动。可能比训练还要累一点。

澎湃新闻:赛场外的各种活动变多了能适应吗?

切阳什姐:会有一点烦,因为我不是特别喜欢接受采访之类的。比较有意义的活动,能传递一些正能量的东西,我还是很愿意去参加的,但是太多比较浪费时间的活动可能不是特别愿意去。

澎湃新闻:现在已经开始恢复正常训练了吗?

切阳什姐:亚运会之后因为各种事情大概一个多月时间没有系统训练,最近刚刚开始恢复。但是陆陆续续还是需要参加各种活动,每天可能只能保持一堂训练课。我其实希望能全身心投入到训练中,不要有太多事情打扰。

我发现近一个月肌肉可能掉得多一点,但是心肺功能之类的比我想象的要好。

切阳什姐进行体能训练。@切阳什姐 图

澎湃新闻:2023年8月的布达佩斯世锦赛35公里竞走,你在28公里处退赛了,当时是什么情况?

切阳什姐:世锦赛各方面准备挺充分的,但是没想到赛前出现了一些问题,呕吐之类的。我很担心在比赛过程中会发生这样的事情,但发生了,我也只能去面对。

澎湃新闻:(2023年)10月份的亚运会上又拿下一枚金牌,有什么感受?

切阳什姐:参加亚运会对我来说更多的还是压力,还是怕自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,因为亚运会是团体赛,我很害怕拖后腿。

毕竟35公里是最后一次了,在国际上也没有了,可能这对我们来讲也是一个完美的收官,也建立了一定的信心。

“觉得一切都好晚了”

澎湃新闻:你怎么看待这枚迟到11年的奥运金牌?

切阳什姐:对我来讲确实太晚了,说实在的,我真的是说不出来有什么意义。

澎湃新闻:当时补递金牌仪式上你哭了,领奖的视频也在网上流传很广,当时心里在想什么?

切阳什姐:当时站到领奖台上,想到自己这十几年运动生涯走得太不容易了,更多的还是遗憾,真的觉得一切都好晚了。

其实我是一个很爱哭的人,然后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,但站到领奖台上,你真的没有办法控制。

切阳什姐站在递补金牌的奖台上。@切阳什姐 图

澎湃新闻:什么时候知道那块金牌可能是属于你的?

切阳什姐:2013年、2014年的时候,当时第二名的成绩就已经取消了。然后第一名很多世界大赛的成绩也被取消了,就伦敦的没取消,当时其实也想象过这种结果(金牌可能补递)

第一次知道这个的时候其实挺无感的,真的没有任何开心或者激动的成分,我觉得金牌给我了又能怎样。

澎湃新闻:会觉得懊恼吗?如果不是她们俩你当时就该拿下那枚金牌的。

切阳什姐:也还好,如果2012年发生这件事,我可能不会这么冷静思考问题。但冷静下来想,你说没有他们两个,我也不一定能激发出那么大的能量。

我们当时最大的对手就是俄罗斯(选手),本来就是盯的就是他们,当时如果没有她们,我也不敢用那个速度往前走。

澎湃新闻:这块金牌你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意义吗?

切阳什姐:这是青海省的第一块奥运金牌,对整个青海体育都很重要,而且很多人都说迟到了11年奖牌,觉得很遗憾,我觉得那个遗憾不只是我自己,可能对于整个青海来说都是,也许11年前拿到这个金牌的话,青海的体育会不会比现在还要好一点,发展得更早一点,出来的人是不是更多一点。

从高峰到低谷

澎湃新闻:2012年第一次参加奥运会是什么心情?

切阳什姐:当年,我平时的成绩是我们三个中国运动员里最差的,没有想过我能拿名次,当时的成绩确实不足以让我有这样的想法。当时教练问我目标是什么,我说前八。

那场比赛我没想太多,就想着跟着前面的运动员,跟到哪算哪,反正走不动就走不动,无所谓的态度,因为第一次参加也没什么压力和可怕的。然后走到三四公里,就明显感觉自己很轻松,最后拿到了铜牌也没有想到。

切阳什姐。

澎湃新闻:比赛结果完全超出你的预期?

切阳什姐:对,根本就没想到,而且还能以破亚洲纪录的一个状态,我都没有想到。

刚开始走三四圈以后,速度比我训练的好,是以往从来没有达到过的速度,然后教练就说让我把手表摘下来,因为他害怕会影响我,然后我肯定也害怕,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速度。把表摘下来后,我也不知道每一圈走的是什么速度,不知道我破了亚洲纪录。

教练问我,你知道你走了多少吗?我想应该有1小时27分多,他说你破亚洲纪录了,1小时25分16,我当时真的不敢相信。

澎湃新闻:那枚铜牌当时给你带来了什么?

切阳什姐:当时拿得挺开心的,确实给了我很大的自信和更大的目标。但是回来以后,可能因为我的成长太快了,(很快)到了一个低谷。夸张一点,每天那种正常的训练,我都觉得好累,身体完全恢复不过来。

当时国家层面,还有省市层面,都给了我很多奖励,对我的信任会更加深刻,对我的肯定更加高,可能这对我来说更重要一点,因为大家觉得我是一个有潜力的人,以后会有更好的成绩。

澎湃新闻:2016年里约奥运会你的成绩是第五名,这符合你当时的预期吗?

切阳什姐:那场比赛我准备真是很到位,但是可能自信超过了能力,太过自信了,也可能太想要奖牌了,太多的杂念,打乱了我的一些计划,那场比赛是错在于自己。

我觉得那场比赛是我最有把握和最有可能的一场比赛,所以觉得很可惜。

澎湃新闻:那是你印象最深刻的一场失利吗?

切阳什姐:算是吧,东京奥运会的时候练得也很好,但是没有说能拿到奖牌的那种实力,从内心就不认可,所以没有给自己带来太多的困扰。

切阳什姐在东京奥运赛场。@切阳什姐 图

但是里约的话我就觉得有这个实力的,确实也练到那个份上了,比伦敦奥运会的时候更加厉害,更加苦,觉得自己一定要拿前三,就这种想法导致自己比赛失利。

澎湃新闻:2016年里约奥运会后的你是个什么状态?

切阳什姐:整个人陷入低谷,那种痛苦真的说不出来,但又不能表现在任何人面前,只有自己藏着,在别人面前就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,内心真的是很乱。

有的低谷期会有人懂,然后有家人朋友队友一起扛或者是一起度过,但是里约的那种失利只能自己去熬,没办法跟其他人讲,因为这个原因都是自己造成的。

澎湃新闻:当时想到过退役?

切阳什姐:我确实想过退役,对,然后也回家关了自己三个月,但是后来发现不行,还是觉得自己是有能力的,需要去拼一下,不能一直陷入不相信自己或者否定自己的环境里面。我内心是很要强的人,但在大家面前没有表现出来。

澎湃新闻:想过有一天真的退役了去做什么吗?

切阳什姐:我想当一名老师,我喜欢孩子。

“慢慢变得平和”

澎湃新闻:一开始怎么选择了竞走这条路?

切阳什姐:我是一个牧区女孩,可能每天上山下山,放牛放羊之类的,从小就比较喜欢跑来跑去的,然后去学校以后有那种小学运动会什么的,比同龄人要跑得快一点。到初中以后也是参加一些小的比赛,就校园活动什么的都跑得挺好的,慢慢对跑步产生了一定的兴趣,所以就选择来到多巴体校。

刚开始是练跑步。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,我们教练带两个队,一个是竞走,一个是中长跑,然后我就觉得竞走好像也挺好玩,扭来扭去的,教练也觉得我可能更适合竞走,就这样走到了今天。

切阳什姐在竞走赛场。@切阳什姐 图

澎湃新闻:要强的性格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的?

切阳什姐:我觉得生下来这个性格。以前在家放牧的时候,跟我姐姐也会有这种劲儿,看你放得好还是我放得好,就是内心那个劲儿。

澎湃新闻:第一次入选国家队的经历还记得吗?

切阳什姐:很痛苦,尤其是饮食和语言。刚到国家队前三个月我都很痛苦,偶尔晚上会哭,就觉得那个地方好像不太属于自己,但是后面发现还是要自己内心打开,要融进去,慢慢地我也在国家队交到了很多好朋友,很好地融入了进去。

澎湃新闻:国家队有谁对你影响很深吗?

切阳什姐:刘虹,我的师姐。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享受竞走的态度,她的训练很投入,平时生活也很潇洒,对比其他运动员她真的很洒脱。

她会跟我讲,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,你认真对待每一堂课每一天。比赛的结果不是最重要的,过程都很重要。受她的影响,我会慢慢思考训练和比赛的意义,我之前一直觉得训练很痛苦,对比赛胜负看得很重,刘虹让我慢慢变得平和。

切阳什姐(右)和刘虹参加东京奥运会。@切阳什姐 图

澎湃新闻:从开始练竞走到代表国家出战奥运会,用了多久?

切阳什姐:我是2008年5月6日进的专业队,那天才开始真正练习竞走。2019年第一次参加正式比赛就打破了纪录,当时自信心非常足。2010年我也入选了国家队集训,2012年第一次代表国家队参加了伦敦奥运会。其实这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快,跨度特别大。

“想为自己再战一次”

澎湃新闻:我注意到去年国际田联正式宣布补递金牌给你的时候,你拒绝了很多媒体的采访,也注销了自己的抖音和微博,当时发生了什么?

切阳什姐:那个时候刚好就是我爷爷去世了,他对我来讲是最亲的人,胜过所有人。当时就是感觉没有意义了,很多东西没有办法让他看到,也有很多遗憾,因为一直在运动训练,对爷爷的很多承诺都没有做到。

真的就任何事情都对于我来讲都没有意义,包括训练,比赛,参加世锦赛,对于我来讲都只是被推着往前走而已。

澎湃新闻: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起起落落,现在的你有哪些变化?

切阳什姐:每一个阶段的想法和目标都不一样,现在来讲,确实是对竞走的热爱,还有一个是希望能够带动这个项目,带动年轻的运动员,真的,尤其是我觉得我们高原的小孩很适合这种长距离的项目。然后也挺想为自己再战一次,看看能不能冲击第四届奥运会。

澎湃新闻:巴黎奥运会给自己定了什么目标吗?

切阳什姐:说心里话,目前没有给自己定任何目标,首先拿到入场券才是最重要的。到(2024年)三四月份资格赛之前,我要做好(应对)一切困难的准备,保持好的训练状态,往想要的方向去冲。

澎湃新闻:从跌入低谷到爬起来重新向前走,是什么在治愈你?

切阳什姐:更多是自己的成熟,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

刚开始的时候会觉得一定要为国家、为教练、为这个队去争取更好的名次,更好的成绩,会有这些压力,但现在来讲确实是没有太多这些压力了,更多是为自己而战。

切阳什姐在训练中。

澎湃新闻:现在的你已经回到第一次出战奥运会的那种心无旁骛的状态了吗?

切阳什姐:没有那么干净,但也没那么复杂。

澎湃新闻:现在对竞走这项运动有不一样的理解吗?

切阳什姐:刚开始就是觉得自己适合练竞走,然后慢慢地去选择这一条路,然后喜欢上这条路,发现是有目标,有方向的,然后再去实现它。现在更多是一种喜欢,对,可能训练的时候很枯燥,没有太多的意义,也没有太多的意思,但是当你在备战一场比赛的时候,那种心情又不一样了。

有太多想要的东西,或者杂念太多了,就没法好好享受这项运动,没能发现竞走的美。这两年的我真的改变了。

澎湃新闻:如果当初没有选择竞走,你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呢?

切阳什姐:那应该就是在牧区,继续做一个牧区女孩儿,继续放牛,那种生活我也很喜欢。但既然选择了体育走到今天,虽然有很多快乐也有很多痛苦,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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